前贤尝云:困厄时相濡以沫,挫败时相援以手;迷惘时谏以铮言,有闲时接以清谈。此天下师友之大义也。
古人又讲:君子之交,其淡如水。可切磋,可砥砺,唯不以杯酒殷勤,朋比营私为快意;似更不欲因微名末利,驰骛争逐为仇寇。流水高山抚琴可奏,则古之所谓“郊寒岛瘦”可为俦也。
屈指算来,与范斌先生游,距今十余年矣。其时合庐血气方刚,好为日月之评,遂由范先生介绍,而于《郑州晚报`副刊》和僻一专栏,取名“中原著名书画家系列赏评”,有范先生介绍一家,归后则总结认识,草就千字小文,每周一期,历时半年,合庐染翰之际留心学问,痴心艺术史,自兹而始。品范先生当日用心,唯惜薄才,不欲使泯于俗艺俗见以至于伤于风雅,而歧途误人也,以此心怀感念,有不可尽于语言者。今吾人颓然而欲渡而立之年矣,饥躯四方,碌碌无为至此,前尘影事,恍若一梦,抚今追昔,不胜感慨。
而此十余年间,范先生孜孜于书画创作,洗尽铅华,不媚俗眼,以淋漓水墨,独特擅场。书之用笔、结体,章法布局更是至趋老辣。以余观之,十年间,范斌书法惟其不变者,乃其“不流利之线条”者也。因其“不流利”,所以范斌的书法线条每前进一步都留着生涩,没有光滑,没有妍媚、没有涂抹的狂妄,与当下流行于大街小巷的街头书法、流行于各种热闹的展厅里的“流行书风”相去甚远,我们宁愿相信,他对这种“线的品格”有着深深的眷恋。
慨而言之,如果恣肆,宕逸、雅拙古已有之,然而,范斌书法线条的生涩品味中更多的倾注了自己的审美意趣。当我们细细品味他在饱蘸笔墨运用中的线质时,不能不为他驾御线条的能力所感奋。经过多年对汉隶、魏碑、章草的临习与挥运,作者已经把对笔势的把握运用到极度熟练的地步。于经意与不经意之间,把一种潜伏于生命底蕴的激情通过线条的展开而呼唤出来,这些似不单单展示的线的力感,更是作者修养力度的表现。当然空间构造艺术的重要性,主要体现在宏观整体的形式之上,范斌在由北碑而趋进秦汉的路途中,表现了他对两汉博大宏毅气势的一贯痴迷。同对用笔的个性化探求一样,范氏对书法的空间构造也有自己的独特眼光。所谓“夫书肇于自然,自然即立,阴险生焉;阴险即生,形势出矣”。(傅东汉蔡邕语)。传统意义上的书家多从自然万象中参悟书艺的奥妙,同当代书坛诸多有识之士一样,范斌亦更崇尚汉人“提挈天地通委万物而高崇”的审美取向,这正是对雕琢小器的不屑,也是对雄浑博大的审美境界的尽情礼赞。虽然我没有机会对这本书法集中的全部作品逐一赏读,只是在此岁末一个冬日的傍晚于抱朴堂略做浏览,但我由衷的觉得这是有别于当下形式的不断创立与广泛的因袭的。以我个人之观感,对自然意象与传统的重新认知,这正是范斌书法在当下的重要特点。
指挥家卡拉扬有句名言,说指挥的诀窍只有十六个字:太长、太短、太高、太低、太快、太慢、太轻、太响。书法岂非亦如此乎。
我一直坚持认为,我们怎样创作,就表明我们对书法有怎样的理解。我们的生存状态,换而言之,我们的文化视野,不仅为创作活动提供真际,也提供了理解的维度;我们能也只能是在用一种有所选择的有限视角,去理解书法的文本及其衍生的意义。
生活中的范斌则质朴其外,高华其内,而为人又笃厚诚挚,敏于所感,情至笔随,具有大书画家不可或缺之素质。随着人们审美的逐步提高,毫无疑问,范斌将艺高名随,只是他素持老子“不争”的思想,有着老子“居卑”的勇气。虽然,而当今一个五流书画家或靠投帖报门的艺苑蠡贼,都在一边无耻的自吹自擂拉赞助展作品换银子想,一边大谈所谓不堪之境地。然范斌则仍“回也不改其乐”(《论语》句),除必要的省际交流之外,沉潜于抱朴堂,日以读书练笔为课,盖痴于艺而聆于道所致,除非他人所可强使然之。合庐虽然是有名的眼拙,有范先生这样简单而纯净的艺术信徒为师友,百无聊赖之人生,实属有幸矣。
壬午隆冬,范斌先生约我至华山路上的抱朴堂漫谈书艺,微熏之余,东方已见鱼肚白矣。尽兴乘车归来涛斋,静看南窗雪飞骤至,万籁皎然,伏案而思十余年来抱朴深情云隆,顿觉春温在迩,呵冻展纸,命笔欣然,遂序之如上。
壬午岁暮于听涛斋只合庐雪窗檠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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